【散文】家乡戏 一世忆——沔商文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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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散文】家乡戏 一世忆
家乡戏 一世忆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文/别晓华

       家乡的花鼓戏享誉荆楚,是从泥土里开出的一朵娇艳欲滴的花朵。它在通顺河、东荆河的河水里浸润过,散发着家乡泥土特有的清新味。那熟悉的乡音唱调,时而高亢如浪潮,时而悲怆如松涛,时而欢快如小溪,让乡亲们迷得不行。所以有“听了花鼓戏的哟喂哟,害起病来不吃药”的美誉。
       正月里,闹新春,村子里是少不了一台戏的。傍晚时戏台已搭好,各家各户的炊烟,也像凑热闹似的,都飘到戏台上来了。夕阳的余晖映在戏台上,戏台就氤氲在一片祥和、喜庆中。舞台的幕布还未拉开,开心的锣鼓还未敲响,但小孩子们已按捺不住满心的期待和兴奋,绕着戏台跑来跑去、追追打打。引来大人几声呵斥,但就是不长记性,依然疯。戏开演了。但小孩子注意力不在戏台上,穿过看戏的人堆,戏台边总有卖小吃的。有瓜子、花生、五角星的金刚角,风靡一时的酸梅粉,解渴的甘蔗。这个小天地的吸引力,远远胜过流光溢彩的戏台。
       不过,也有被戏台吸引的时候。我最喜欢看《站花墙》中,美蓉小姐和春香丫鬟,在花园中嬉戏的那一幕。台上演员那精致的妆容,那珠缨炫转的头饰,那花花绿绿的戏服,那欢快活泼的唱腔,像磁铁一样吸引了我。王美容小姐不再咿咿呀呀哼长调了,只见她莲步轻移,长袖轻甩,眉眼低垂,举手投足尽显女儿娇美之态;春香丫鬟依然是那么可爱精灵,眼波流转,神采飞扬,一跺脚,一转身,一娇笑,尽显女儿活泼本色。当唱到“哟哟咿哟,呀嗬咿嗬哟”时,全场的人都用脚轻轻点着节拍,身子微微摇晃,嘴里惬意地哼唱着。那样自得,那样满足,那样愉悦。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欢心的笑容。那熟悉的“哟喂哟”仿佛是每个人内心的一缕春风,吹开了一池笑靥。
       家乡的花鼓戏好像是一本民风教化的教科书。戏中的悲欢离合总让朴素的乡亲们对世事变幻唏嘘不已,戏中的忠义之辈、奸佞小人让质朴的乡亲们学会了爱憎分明,戏中的真善美、假恶丑让乡亲们学会了明辨是非。如果邻里间夫妻间有了一点小矛盾,劝架的乡亲们就会把戏文挂在嘴边。“你看,戏里是这么唱的”,“你看,戏里都唱了的”。戏中的道理,朴素、直白、简单。听戏的爷爷奶奶中,不乏哲学家级的人物,有个奶奶,一语道破戏中玄机:公子落难,小姐养汉,状元一点,百事消散。听着好像有点俗,但是没读过书的奶奶辈能这么合辙押韵的说出来还真有水平。戏,成了道德伦理的风向标。家乡的戏,就这样将文化情感润物无声植在乡亲们心中。
       家乡的戏给我的童年增添了不一样的色彩,让我在回忆中,总有一丝脉脉的温情。记得我有一个表婶,长得极胖,小时候爱以貌取人,总觉得她不够招人喜欢,可是其貌不扬的她会唱花鼓戏!早上她端了一盆衣服,蹲在门前的空地上,一边搓着衣服一边哼着花鼓戏。衣服洗完了,用桶提到河边清洗,来去都是边走边哼着戏,晒衣服时也哼着戏,似乎这戏里蕴藏着无穷的力量。我终于体会到了乡亲们说的“干活不哼花鼓戏,浑身上下没力气”。这个胖胖的表婶,就因为会有板有眼唱几句花鼓戏,让我觉得她不是那么令人讨厌,而且挺有几分魅力了。
       有一次隔河的村子有唱戏的,我们绕了很远的路去看戏。戏唱完了,人去台空,我在台下竟然捡到了一朵演员头上掉下的红色塑料花,应该是作头饰用的。我如获至宝般惊喜地捧在手里,反复把玩。曲终人散,繁华如梦,一切恍如过眼云烟,喧嚣不再,而我手中竟还真真切切地握着一朵戏中遗落的红花,让我觉得不虚此行大有收获。我仿佛置身戏中,这花是把它插在头发上,还是让它垂在在耳边?是该像小姐那般端庄,还是像丫鬟那般精灵?人生如戏,一转眼,我的孩子都已过了我当年看戏的年龄,几十载光阴,如戏文中唱的那样转瞬即逝。那朵看去娇艳的花,是否又一次见证了另一个人的戏如人生?